浅议历史街区夜景照明与文化融合——以温州松台九山历史街区为例

石 瑶¹, 晁岱全²

（1.温州设计集团有限公司，浙江 温州 325000）

（2.同方股份有限公司，北京 100083）

[摘要] 本文是传统绘画空间、色彩、氛围等营造手法在历史街区夜景照明设计中的一次全新尝试。文章总结温州松台九山历史街区夜景照明的现状问题及设计诉求，研究宋代郭熙绘画中的“三远法”空间透视理论，“如画观法”探讨“三远法”在温州松台九山历史街区夜景照明设计中的运用与实践。同时本文也为当代历史街区夜景设计研究提供参考。

[关键词] ：文化历史街区；夜景照明；文化融合；三远法

Study on the integration of lighting design and culture in historical block regernation --Songtai Jiushan historic district in Wenzhou

Yao Shi^1, Dai quan Chao²

(1.Wenzhou Design Assembly Company Ltd 325000)；(2.Tsinghua Tongfang Co., Ltd 100083)

Abstract:This paper is a new attempt of traditional painting space, color, atmosphere and other architect techniques in the lighting design of historical blocks. This paper summarizes the current situation, existing problems and design demands of lighting design of SongTai and JiuShan historical block in Wenzhou City. Through the space perspective of “SanYuan” method, which was invented by Guo Xi's traditional painting in the Song Dynasty,this paper discusses the application and practice of "Sanyuan Method"in the lighting design of SongTai and JiuShan historical block regeneration ,in Wenzhou. At the same time, this paper also provides a reference for the research of lighting design of contemporary historical blocks.

Keywords:Historical block ; Lighting design;Cultural integration; Sanyuan method

引言

历史街区是一座城市历史文化和历史记忆的载体。夜景照明作为历史街区形态塑造的重要手段，通过灯光、文化的碰撞与融合，营造出历史街区别样的夜繁华，激活了民众夜间消费的热潮，赋能城市“月光经济”的发展。

本文以历史街区室外光环境与文化融合关系为研究分析对象，首先梳理研究松台九山历史街区的历史文脉与当今存在的问题。文章结合笔者实际设计案例--松台九山历史街区夜景照明设计，通过研究宋代郭熙“三远法”的传统中式空间绘画理论，“如画观法”^[1]进一步阐述传统绘画空间、色彩等理论在历史街区光环境文化表达中的应用，实现理论与实践的结合。

1.夜景照明与历史街区文化营造的融合设计——温州松台九山历史街区设计

1.1.研究背景

城市开发不能割断历史文脉^[2]。在2016年4月22日发布的《国务院关于同意将浙江省温州市列为国家历史文化名城的批复》（国函[2016]75号）中，温州市被评为我国国家历史文化名城，有文字可考历史长达2000余年，自323年建郡以来就是文化与商业繁盛之地。

本文所研究的松台九山，正是温州中国历史文化名城的重要组成部分。松台山位于鹿城区九山公园-松台山区域，东至信河街、西至九山路、北至大士门巷、南至人民路，它是集温州山水灵性，永嘉学派禅文化发扬地，千古人文遗风大成之名山。本次设计包括松台山、九山湖、西门来福商业街、三牌坊商业街四大核心区块的城市夜景活化设计。

1.2.问题研究

通过对松台九山历史街区夜景照明设计的现状情况进行分析，总结现有的照明设计存在以下问题（图1）：

(1)照明形式、手法单一。无法体现照明设计的多样化，从而导致地区的文化活力无法被有效凸显。如公园广场仅有基础功能照明，而塔身已有夜景照明。

(2)结构混乱，秩序性不强。存在明暗无序，主次不明的现象，无法将街区的整体功能布局与亮度控制、视线分析结合起来。

(3)缺乏区域文化特征，无法凸显个性化，且不能对温州松台九山所处地域传统文化的意境进行科学化表达。

(4)与周边已建成历史街区联动不够。松台九山位于五马街、公园路历史街区西向的尾端，与已建成的古街互动性不足。

图1 松台九山夜景现状（图片来源：自摄）

Fig.1 Current situation of night scenery of Jiushan mountain in Songtai

1.3.研究方法

(1)文献资料：大量搜集松台九山的相关资料和文献，了解其发展过程和文化背景。

(2)归纳演绎法：通过梳理松台九山相关文献资料，归纳出松台十二景、九山二景的历史时间脉络和文化空间脉络。

(3)调查分析法：通过实地调查，了解并分析传统绘画中的“三远法”在松台九山传统街区夜景照明营造中的具体运用。

1.4.文脉梳理

“松台山”深深植根于温州的历史与地理文脉，不仅有千年的文化，也是温州城市发展的见证者，承载着关于人、事、物多重的记忆，它是瓯越文化和禅文化的集聚地。这里有名山、名僧、名诗、名人、名园，吸引历代文人墨客流连于此，并留下丰厚的历史文化遗存。在文化挖掘、游线设计、业态选择上突出重点，做深做透，体现其禅意之韵、山水之秀、人文之美和烟火之气。项目按照时间轴来划分，松台九山历史街区分别经历：郭璞造城时期（323年）—唐宋时期—明清时期—近现代时期。（图2）。按照空间划分，最负盛名的松台景点共12处（图3），九山景观共2处，总计文化记忆点14处。松台十二景包括：仙井寻源（宿井寻源）、灵壁松香、净光夕照、叮当啰来、江月松风、三牌古坊、信河群英、妙果玄钟、松风思贤、西门来福、西爽怡园、证道梵音（禅音）；九山二景包括：九山书会、落霞余晖。我们将人的夜游空间与松台12景、九山二景文化记忆节点相融合。每一个文化记忆节点如同一张灯光名片，梳理后得到主轴及两条辅轴。主轴空间层次依次为宿井寻源—证道梵音—净光夕照—灵璧松香—江月松风—九山书会—落霞余晖。两条辅轴线分别为以来福门古街、妙果玄钟为主记忆点的西门来福—松风思贤—妙果玄钟；以三牌坊古街为记忆点的信河群英—三牌古坊—叮当啰来。

图2 松台九山文化记忆时间轴（图片来源：自绘）

Fig.2 cultural memory timeline of Songtai Jiushan mountain

图3 松台九山文化记忆节点（图片来源：自绘）

Fig.3 cultural memory node of Songtai Jiushan mountain

1.5.夜景照明设计思路与“三远法”

早在宋代，画家郭熙在《林泉高致》集中以人的视角出发，用中国传统的绘画手法对空间进行诠释，在他的绘画理论中将空间分为高远、深远、平远,称之为“三远法^[3]”。即“山有三远：自山下而仰山巅谓之高远；自山前而窥山后谓之深远；自近山而望远山谓之平远。”三远法就是一种时空观，以俯视、仰视、平视等不同的视点来描绘画中的景物，打破了一般绘画以一个视点，即焦点透视观察景物的局限。

从绘画空间谈“三远法”在当代空间设计中的运用，我国著名建筑师王昀曾指出,“有三种做法,可以让山水城市的观念融合进我们现在的生活中。中国古代山水画讲三远法:高远、深远、平远,我想建筑既然是在城市的山水,也可以对应国画的＂三远法＂,有三种境界^[4]。”可以看出“三远法”的绘画理论深刻地影响了当代建筑设计，其强调人与空间的视觉感受的深意同样在夜景照明设计中也是值得被探讨与运用的。因此，本文将从“深远、高远、平远”空间角度，分别从俯视、仰视、平视三种不同视角切入，探讨“三远法”在历史街区照明设计中文化意境的表达与运用，浅谈历史街区夜景照明设计与文化的融合。

1.5.1 谈深远：结合俯视角对光、文化的总体把控设计

深远，即“自山前而窥山后”。如同借给观者一双千里眼，能看到万水千山，丘陵沟壑亦浓缩在画面的尺寸之间。视平线则多处于画作的上端，类似于“鸟瞰”之感。画面的进深很大，造成一种空间深远的意境。其中的代表画作有王蒙《青卞隐居图》（图4）。

图4 王蒙 《青卞隐居图》总图及局部图（图片来源：网络）

Fig.4  Wang Meng's Painting of Qingbianyinju

深远视角应用于松台山夜景照明设计，特别考虑宏观视角上，光对于文化主轴线的串联。从照明总体控制来说，项目以一条文化记忆主轴展现松台山人文名山的历史长卷。首先我们通过3000K的暖色温将松台九山历史街区入口广场与已完工的五马禅街历史街区连接；其次将设计范围内的色温由东至西，依次设计为3000K-2700K-2200K-2700K-2200K（图5），用色温的渐暖展现松台山现代-民国-明清-唐宋的时间积淀；再次亮度设计以20cd/m2-25cd/m2-15cd/m2-20cd/m2-10cd/m2（图6）,通过由强弱间隔律动对比的方式，节奏化地营造“12景”的光空间层次关系，唤醒游客对温州人文名山的历史共鸣。

从深远角度考虑主文化记忆轴，文化节点一“宿井寻源”，为广场入口节点，是项目范围内夜间活动人流量最大的区域。郭璞建造温州古城时，“宿井寻源”是根据二十八星宿天象排布，所挖建的二十八座井中最重要节点。因此这里的色温考虑历史与功能结合，选用2700K-3000K的暖色光,亮度级取25cd/m2，静态灯光，强调其功能和历史的融合。

文化节点二、三：“证道梵音、净光夕照”位于松台山上，为宿觉大师传道授业的重要纪念点，更是弘扬温州精神的重要历史性场所。在整条主轴的夜游空间塑造上，“证道梵音、净光夕照”节点作为夜景记忆名片的韵律高潮。光色选用从世俗的暖白光转换为觉悟的暖金色环境光，亮度级选用20cd/m2，重点区域如塔、大师雕像取25cd/m2，突出永嘉大师“盖人杰也”的伟岸，周边氛围区域搭建多处沉浸式互动场景、光束演绎，展现古城禅宗文化底蕴。

文化节点四、五：“灵璧松香、江月松风”位于松台山山顶平台，是前后山空间过渡地带，景观载体以松、亭为主。先前有南宋大家叶适研学于此，人文内涵深厚。故色温取值2200K暖色,亮度级取15cd/m2，以静态的灯光伴随着月影，时而婆娑。着墨不多，易渲染幽静怡人的夜游氛围。

文化节点六：“九山书会”属于后山重要的人流集散区，是南宋时浙江温州的书会组织，以至成为南戏的创作与演出中心。这里的光色选择转回2700K色温，亮度级取20cd/m2，局部戏台区域采用重点照明25cd/m2，营造出游艺行乐热闹非凡的场所气氛。

文化节点七：“落霞余晖”，是松台九山历史街区的节点，也是公园路-五马禅街-松台九山的夜游文化记忆空间的末端。通过RGB彩色光将岸线勾勒，调低亮度取值5cd/m2-10cd/m2，并通过雾森设计将灯光进行漫反射，形成的光浪与雾气，让游客感受夜晚空间“水色溶山色，天空任所登”的“深远”意境。

1.5.2 谈高远：结合仰视角对光、文化的联结思考

高远，即“自山下仰山巅”，在绘画中反映的是一种仰视所见的巍峨宏伟的山势。高远亦可以称为“虫视”，即故意将自己置身低处，看什么都高大雄伟、气势磅礴。正如宋郭熙所说：山欲高，尽出之则不高，烟霞锁其腰则高矣。反之，如欲画较远的平川，则可把上面虚起来，以造成平川万里之势，北宋范宽的《溪山行旅图》（图7）就是运用高远法的典型佳作。

图7 《溪山行旅图》总图及局部图（图片来源：网络）

Fig.7 General drawing and partial drawing of Xi Shanxinglv painting

宋郭熙用仰视的手法对山体进行空间塑造，而松台九山的灯光雕刻，同样将仰视的视角作为主要视角，通过对山间树木、亭台楼阁的灯光渲染，突出松台山主立面，人、山、景呼应的人文意境效果。设计将仰视角再细分为三个层级，一层是对历史街区广场行道树的灯光晕染；二层是对于山体中上部树木的渲染，特别突出山脊线的光影刻画；三层则更强调树木的光影与塔灯光的衔接“皴点”。

色彩上趋向禅文化名山意境打造，与宿觉大师传道的唐风格氛围时空做对话。选用唐李思训《江帆楼阁图》中的“青绿色”^[5]，运用高饱和度多灰度层次的RGB光色展现青绿朱墨，通过DMX512控制系统模拟还原唐代绘画中的惊艳韵味，反映了古典绘画中仰视角度丰富的空间、色彩层次，展现出一派海晏河清的葱郁景象（图8）。

图8 松台山立面夜景效果（图片来源：自拍）

Fig8 lighting view of Songtai mountain facade

本次设计时特别考虑光环境对于动植物生态的影响。项目基地位于温州城市核心区，周边有信河街、五马街、禅街等历史街道。松台山内主要植物包括香樟树、松树、柏树、榕树、栾树等温州市内常规树种。动物有松鼠、麻雀、鸽子、文鸟、蟋蟀、知了等。此次山体晕染式照明主要集中在山顶和山中部。依据《温州照明规划2020-2030》区域灯光指标要求：在夜间商业人流量高峰时段满功率开灯1h，分预热、全亮、入夜三模式，既满足了夜间经济发展需要，又避免了强光对动植物生态环境的光污染^[6]，同时又兼顾了低碳节能的设计理念。在照明色彩选择上，尽量调整颜色避开动植物生长的敏感光色^[7]，如红色等。另外，在山间还特别为松鼠、飞鸟等动物预留暗夜区。

街区中有众多古亭、古民居，考虑此区域的古建为当代复原建筑，相较于历史建筑而言，建筑照明设计的可塑性更强，因此 “尽可能的表现建筑物各自的特色”^[8]，突出光影的细部刻画，强调仰视角给人带来的丰富光影层次感。特色飞檐采用上照式手法，选用36W投光灯具双侧对照，用光的晕染将屋顶飞檐独特的兽角、人物故事展现；对于斗拱的塑造通过檐下洗墙，按其层次序列雕刻（图9）,唤起温州人对于城市历史文化的回忆。光色选用2700K暖色光为主基调，展现古朴的夜景意境^[9]。

图9 三牌坊文化记忆节点（图片来源：自绘）

Fig.9 cultural memory node of San Pai Fang

1.5.3 谈平远：结合平视视角对光影层次的再梳理

平远，即自近山而望远山，反映的是一种平视的境界，塑造的是“山随平视远”的艺术效果。在郭溪《窠石平远图》（图10）绘画作品中，近景为清晰的寒林窠臼，远景为绵延的山峦，作品上方则空旷幽远，展现出一派秋高气爽之景。此图的取景便是“平远”之法，凭借纵深的空间距离，来呈现辽远开阔的画面。从前景透过中景而望远景，作品层次分明，画面虽着墨不多，但境界阔达。

图10 《窠石平远图》（图片来源：网络）

Fig.10 The Painting of Keshipingyuan"

对松台山“平远”的绘画空间塑造，主要以“妙果玄钟”文化节点为例。“妙果玄钟”所指的“猪头钟”是温州民谣《叮叮当》“叮叮当啰来，叮叮当啰来，山脚门外啰来，啰啰来，孤老堂，松台山上仙人井啰来，妙果寺里猪头钟呵咋……”歌词中最为著名的历史文物，但几乎没有几人见过此钟，因此本设计运用现代光影手法，虚拟化展现“猪头钟”，力求使抽象的文化能真实的图面化的呈市民面前。

对于“妙果玄钟”的文化记忆点打造，以“妙果玄钟”灯光装置^[10]为中心，向两侧做光的延伸设计。其一是对其前景树木，景石的光影刻画，其二是对其背景妙果寺、松台山的光影营造。首先将“妙果玄钟”前景与背景颜色统一为2200K、亮度值调暗至8cd/m2，通过光的强弱对比突出中景“妙果玄钟”亭。其次运用52串灯光珠帘的矩阵排列，在亭子中间悬挂出一个数字虚拟“猪头钟”，通过沉浸式的互动还原敲钟的动作，让游客身临其境感受温州文化（图11）。由近、中、远三景营造的“平远”视角的沉浸式光影空间，运用光影打造夜晚的视线景深，增加游客的夜游视觉的丰富体验。

图11 妙果玄钟效果图示（图片来源：自绘）

Fig.11 Effect view of matin bell of MiaoGuo Temple

松台九山夜景照明设计通过高远、深远、平远三个空间叙事的手法，形成松台九山历史街区的独属IP，通过夜景照明设计将街区的文化记忆点，在夜晚再次传递给来往的市民。

2.结论

(1)本文借鉴中国传统绘画中空间透视“三远法”的空间叙事手法，如画观法——用光塑造游人观看松台九山历史街区的空间尺度和文化特色，串联不同文化记忆节点，梳理空间和时间脉络。共同诠释中国传统绘画的理论手法，在历史街区夜景营造与多元文化融合的实际项目中应用呈现。

(2)本文通过对中国传统绘画中空间、颜色、灰度层次的研究，并将其转换为光色环境的语言，通过运用光的颜色调节、亮度对比、动静变化，多层面、多方位、多角度展现传统历史街区建筑、景观载体的历史人文意境。

(3)本文触类旁通吸取传统绘画手法精髓，应用于照明领域诠释历史文化，加强城市文化个性表达，打造能承载历史文化、传播城市文明、凝聚当代精神、兼顾城市人文厚度的特色历史街区夜景观。希望通过本文的研究为相关历史街区照明设计与文化融合研究提供案例借鉴与参考。

参 考 文 献

［01］王欣．如画观法：同济大学出版社［M］．2015：40-45.